繁花落尽孤鸿影,梦里乡洲只月明。故人游子意何如,萍聚萍散晓寒轻。
小时候,喜欢乡愁的诗,从诗经征夫白发将军泪中感受没有膨胀的悲愁与没有虚浮的忠贞:从天涯断肠人清冷的衣袖中触到了回乡的热望:在巴山夜雨涨秋池旁的一灯如豆下静静诉说:在洛阳秋风满城时的寂寂楼台上望眼欲穿。乡愁,如清冷的一笛风,吹透游子的薄衫,如凄凄寒雨,打在游子扬花般的柔肠。
曾经不懂乡愁,认为它是一件唯美的艺术品,从未真正碰触,但在一个客居他乡的夜凉如水的静夜,突然发现自己已是一个游子,指尖已被乡愁的湿气濡湿,才知家消失在视线之外了,才知乡愁竟寒得彻骨。
听古人妆楼倚望,千帆过尽处,回望苍茫水天,可以泛舟游于西子湖,浅斟低吟时,悠然心醉,可以漫步于竹影斑驳中,聆听飘渺的歌声。然而,浮华的烟云过尽,凸显出人性最原始最朴素的渴望,那便是一种归宿感,它让即使徜徉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地的游子喟叹君问归期未有期,惆怅的风吹了千年。
物质的富足永远弥补不了感情的空虚。长亭又短亭寄予的岂止是游子的惆怅,更是故人日夜凝望归来路的倦眼,倦看人生。感情的洪流汹涌澎湃,发觉眼前氤氲的雾气渐渐蔓延开去,融在乡愁中,化不开。
最叹缺月挂疏桐,寂寞庭院锁清秋,月圆人不圆,双双泪落。生命中的每一次迁移都摆脱不了剪不断的游丝般的思念的纠缠。令人魂牵梦萦的故里留下了我生命的痕迹。清闺庭院,小桥流水,雕梁画栋,一切低诉着柔肠百转的情调。故乡的海时常在梦中出现,风起云涌抑或是静如磐石,过往的一切追随浪花奔涌而来,生命的流光在瞬间展现,继而消失在水天之间,让人心醉的蔚蓝只能装饰梦的底色。
然而,梦醒后,在古园柔美的湖水中,我看到了海的影子,看到过往朦胧的碎片。一种特有的婉约,水袖般拂面而来。一千个庭院深锁着一千个梦。即使漂泊一生的游子,当我凝望着这一汪秋水时,我惊奇地发现,乡愁如带,它将异乡的一事一物与故乡联系在一起,似曾相识的温暖渐渐融化陌生的寒冰。我明白,将故乡的一切装进行囊,背着它走过千山万水。才是走向人生美好极致的选择。
过往一缕随风散,乡愁三更入梦遥。
也许生命如一袭华美的旗袍,生命因为有了羁绊,才铸就了它的韧性。即使人世有百般疮痍,人们依然应该如此眷恋于它。而乡愁如同被人生的车轮辗过而凋零成的片片落红,凄美而惊艳。经过它洗礼的心灵,澄澈透明,映照着人世最美的情感。
但无论有多少羁绊,生命之舟不会因此而停泊。几度杏花雨,几度霜叶秋,追求完美的人生是梦的轴心,千回百转只为它。每个明月楼高休独倚的凉夜,向远方寄一份思念:每个梦醒时分,故乡回望无影之时,自问最初的梦想是否被遗忘在角落,人生的轨迹是否偏离最初的方向。让乡愁成为鞭策前进的精神支柱,或许沧海桑田之后,我们荣归故里,那时让泪水尽情地决堤,宣泄一路走来的辛酸,明白了故乡一直是心地最温存的记忆,明白了当初强忍泪水不回头地离开是最无奈却是最明智的选择。
溪亭日暮,望尽天涯路。山长水阔,尺素难寄,回乡路迢迢。
留着思念,执着地走脚下的路:偶尔回头,洒了一地的月辉,如玉碎。
—Z·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