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盐道街外语学校:陈玉军
触动、辩论、困惑、思考,是我们一行六人在杜郎口的心理状态。无论是洒满晨光的阔大操场上,还是夜幕降临的窄小饺子店;无论是在那条风起尘扬的村级公路,还是在那间拥挤不堪的四人通铺旅馆,我们的声音往往由高亢转为微弱,由激烈转为断续,这是大脑缺氧的表现,是语言跟不上思想的表现,杜郎口现象像个巨大的谜团吸引着我们,刺激着我们,我们使出浑身解数来解密,结果又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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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洼的碎石公路,满是残枝败叶的街道,两侧破败不堪生意冷清的店面,这就是杜郎口镇,而由这样的小镇大抵是可以推测镇上中学风貌的。那些从省会城市驱车而来,直接迈进杜郎口中学的人不会感觉到这种落差,但倘若是在镇上转过一圈,再沿着碎石路步行两里走进杜郎口中学,无论如何,会让你眼前一亮。
一所学校应有的建筑无须赘述了,尤值一提的是作为乡镇中学,有容纳千人的学术报告厅,有标准的400米塑胶跑道标准球场,每间教室均配有多媒体设备。
点钞机就是他们的接待中心。周一到周五任何一天,外面的人想走进杜郎口教室,须交纳260元,想走进学术报告厅,须交纳100元,在杜郎口进修一月,请交纳1700元,如果要加入杜郎口教育联盟,据说是30万元,
他们卖自己的导学案,一套一百多元,卖自己的三三六模式光盘,一套大概是400元,他们甚至还提醒远道而来的你就在这里购买土特产。
杜郎口中学显然无意于去并肩当年的春晖,当年只有几间瓦房起家的他们深谙物质之痛,我们初步估算一下,每年杜郎口单靠外来参观学习进修当不下三千万,这样的商业运作模式显然是令人咂舌的,当然也是受人诟病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每天还是有数百甚至上千人从全国各地奔赴杜郎口,是什么吸引他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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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似乎就在那只有三层楼高的两栋教学楼,就在那有四面黑板的教室里。
杜郎口的课不是听的,而是看的,因为教室里面四处都有活动,小组间时而在辩论,时而在合作表演,一会集中,一会又分散,一会有部分人起来在写黑板,一会又有部分埋下头去填测评单,有人说杜郎口的课堂是“知识的超市,生命的狂欢”,虽情绪化了点,但大体还是不错的。
学生已经习惯了外校老师在教室手持相机穿梭,他们不会多看你一眼,因为有时参观的老师人数甚至会超过杜郎口整个学校的人数,第一次去参观的人往往会生出作秀之感,但呆的时间久点,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种习惯。
上黑板板演的主要是基础较弱的学生,帮扶他们的同学则站在侧边,监督和测评他们,每个板书的同学都知道用带色彩的粉笔书写关键步骤,教师则来回深入到各组中间,提供相应的帮助,有趣的是有时参观老师也忍不住插进来提示学生。
有三个细节耐人寻味:一是学生无论在做什么,只要老师手掌拍几下,看似凌乱的教室,学生会在几秒钟内收束齐整,集中到展示黑板;二是展示的时候,学生很有序,同时上前展示时会礼让,而且有专人负责考评展示学生的语速声音,语病、聚焦点,甚至眼神交流和是否该持教鞭;三是每个小组桌上都有大大的一盒子粉笔,学生随取随用,但地面却不见一个粉笔头。
杜郎口绝大多数是这样活跃的课堂,活而实。但也有安静的课堂,我亲眼见《济南的冬天》预习课,整整两节课,基本只有学生翻动书本的声音,老师还会提醒观摩的老师不要来回走动,以免脚步声干扰学生的预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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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半的观察中,我所见课堂老师的集中讲解均不超过10分钟,确实是严格遵守了10+45的目标要求,据说以前是0+45,这个有些难以想象。但问题随之而来,当老师发出指令时,是否学生都能按照指令行事呢?
《曹刿论战》的第二课时预习,老师要求学生从内容、写法、情感对文段进行赏析时,我注意到学生之间的合作学习仍然停留在上一个层面的基础反馈,老师想要学生学什么与学生实际在学什么存在着明显差距,而且,赏析类的学习靠小组合作讨论的方式也颇有商榷之处。
在观察过程中,我们还注意到,学生的课桌上并没有我们所期待看到的导学案,而是摆放着诸如《龙门笔记》、《课文详解》等教辅,一些预习课就是学生将教辅内容直接整理到书上或笔记本上,这种用教参直接取代学生思维的做法并没有得到老师的禁止。只是杜郎口的学生似乎已经非常熟稔这套流程,在第二天的展示课上,我们并没有听到学生过多使用教辅的书面语言,而是转化成了自己的口语表达,倒没有给听课者以生硬的感觉。只是,需要拷问的是,这种为了照顾听课者的感受,将教参内容进行转化的方式,倒很有可能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作秀,其结果仍然会让学生逐步放弃自己的独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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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阅这一天半的观察,我的镜头里很少出现杜郎口老师的身影,在课堂里他们往往是站在学生身后,绝少有教师会站到中间地带,展示课观摩教师多的时候,甚至有时看不清杜郎口的老师在哪里,但他们发出指令时,又是非常坚决和响亮。
在课间,他们总是行色匆匆,杜郎口中学把教师的精神状态列为考核内容,我不知道是否跟这有关,至少,一天多时间里,我没有碰见一个走路慢悠悠的教师,他们无论男女,都是大步流星,显得斗志昂扬,温婉型的教师恐怕在杜郎口很难立足。
教师办公室是不允许别人参观的,贴墙的两侧摆着一溜电脑,中间也摆着桌椅供分析讨论,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作业本,甚至教师办公室常见的到处都是书本现象也没有看到,有人说杜郎口中学已经实现了办公无纸化,这大约是真的吧。
这些衣着简朴西装的镇中教师,有时她们的衬衣领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伸,但随便拉出一个都可以在学术报告厅对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好几百百老师展示课堂或者报告演讲,他们的自信可见一斑。
自信也同样呈现在杜郎口的学生身上,这些曾上过小崔说事节目的孩子,这些和人大附中比拼过的孩子,虽然还是脱不了农村孩子特有的腼腆,但他们已经能微笑着站起来当众纠正同学的错误,当众发表自己的观点,只是他们的普通话带有较重的地方音,我听起来略显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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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杜郎口的人心态大抵是不一样的,有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有带着好奇来的,有带着怀疑来的,也有来过了好几次又来的。这些心态和看问题的眼光导致了不仅在观摩者中有交锋,更有参观者直接把锋芒指向杜郎口老师。在报告厅,我亲见一个老者对着杜郎口一名介绍教师评价标准的报告者固执追问教师的生存状态和幸福指数。
而杜郎口模式的复制问题,几乎是绝大多数参观者所关注的。据说,就是在山东当地,有复制杜郎口模式后超越杜郎口的,也有复制后成绩反而大幅下滑的,显然,这绝不是一个简单复制粘贴的过程,跟学校的文化背景,领导的决策力,教师的执行力以及学生的层次都密切相关,橘生淮北则为枳。
其实,参观中我更强烈的感受到,学习杜郎口能否成功的关键,并不在于三三六模式和10+45这个药方,最关键的还在于能否建立起一种与之相配套的程序设计,学生成为主体的前提是学生必须具备较好的自我约束能力,这种自我约束能力对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不能完全寄望于内心生长的力量,还必须依靠规范和程序,同行的曹老师对我说,他们对怎样上厕所都有一套标准的程序。
杜郎口的一天半时间,无论是操场还是走廊,我们都没有看到有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不管是去报告厅还是实验楼,他们都列队出行,习惯而又自然,你诚然可以说扼杀了孩子的某种天性,但这似乎又是这种模式下必不可少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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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参观访问时间过去了,杜郎口中学连带杜郎口镇已经成为我们教育生涯中回望的一段记忆:他们缔造的教室,他们的劳作、筑造和栖居······
我们的“四三五模式”需要根植于怎样的土壤,需要设计怎样的配套程序,这或许会成为我们未来一段时间不断思考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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